名言佳句「台北家族,違章女生」 - 李屏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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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 李屏瑤

出版社:麥田

出版日期:2019/09/05

 

1. 小時候的「今天」就是一切,每個當下、每個小時、每個遊戲都是珍貴而嶄新的體驗,還沒有力氣想明天,也不懂那些未來的未來。好像沒有什麼可失去的,當然沒有什麼可懼怕。(p. 39)

 

2. 童年時看世界是模糊的,邊緣不銳利,很容易越界。規矩越來越清晰,擔心失去的事情越來越多,我也就慢慢長成一個目不斜視的成人了。(p. 40)

 

3. 某次比賽的瞬間,我突然發現了躲避球的奧秘。在人多的時候不能從眾,躲不掉的時候更不能逃避,直球對決是非常痛的,但可能是唯一的生存之道。(p. 42)

 

4. 後來我讀契訶夫《海鷗》,一個男人無所事事,所以順手殺掉海鷗。我想起童年,人生最早遭到純粹惡意的那個下午。(p. 45)

 

5. 女生的力量可能會被很多事情束縛,要找出那個關鍵,斷開,成為妳自己。(p. 50)

 

6. 在習以為常的符號籠罩下,是符號反應了我們,還是我們活成了符號? 不穿裙子的女生可以進女廁嗎? 穿裙子的男生可以進女廁嗎? 覺得自己靈魂裝錯身體的生理男性可以進女廁嗎? 手術做到一半但是身分證還沒有更改的人,該走進什麼廁所才會比較安心? (p. 53)

 

7. 如同中原標準時間,女生好像也有個女生中央伍,必須時刻對齊。這裡頭學問可大了,從裙子的尺度到頭髮的長度,走路的弧度到坐姿的角度,就連胸部到底該收該放,該擠該束,時時刻刻都需要留心。最難的不是做不到,而是差一點。(p. 54)

 

8. 當我們說一個女生樣的女生,甚至反過來,談一個很man的男生,那些詞彙都該被適當地搖晃,去動搖那個男男女女的概念,動搖那個所謂陽剛、陰柔、短髮、長髮的對立,讓一切都可以鬆脫。(p. 56)

 

9. 人們傾向以貌取人,以外包裝來判斷內容物,大半的時間只看盒子;但盒子裝錯了該怎麼辦? 儘管當事人大聲疾呼錯了:我明明是《羅馬假期》,怎麼裝到《十二怒漢》的盒子裡! 周遭的人多半無法理解,非但沒有理解內容物的誠意,反倒希望盒子能夠包括得更嚴實,不要有溢出的可能。(p. 65)

 

10. 書本可以是敲門磚,以一本書開啟感受,只要對於他人生命經驗的共感通道被打開過,世界就不會是原本的扁平模樣了。(p. 71)

 

11. 子女們應該都記得對父母感到失望的時刻。對我來說,那些時刻過多,記憶體無法負荷,必須封存到外接硬碟。(p. 92)

 

12. 三十歲左右我才體認到,有些父親從來沒準備好要當父親,他們比較適合過兒童節。(p. 94)

 

13. 死去的父親比活著的父親更有存在感。那陣子剛好學校網站更新,需要填學生資料,我差一點要填下那個名子,接著意識到,只需要再「歿」上面打勾就可以了。原來死者是不需要名子的。(p. 98)

 

14. 有些婚姻狀態,不是為了建立家庭,可能更像是抓交替。(p. 102)

 

15. 然後,我就把那間書店裡的所有書都看完了。發現的時候很驚慌,恍如第一次看到世界的盡頭。(p. 108)

 

16. 後來決定離職,作為專職的文字工作者至今,做的第一個重大決定,就是把第四台切掉,不然我無法戒除電視的癮頭,絕對無法專心寫稿。那是我理解自己不可能自制,而做到的自治。(p. 110)

 

17. 這也是同志遊行的意義所在,仍有人必須躲藏在暗處,藉由一次大型現身,讓很多人知道他們並不孤單,有燈、有人、有路可走。(p. 116)

 

18. 我練習在日常生活循序漸進地出櫃,像是在岸邊做一場漫長的暖身運動,接著慢慢踏進淺水池,試圖跟親近的朋友談論,動作必須很小,很怕濺起水花。(p. 117)

 

19. 我是單親家庭獨生女,性向是我們這個小家庭裡的大象,雖已漸漸擠壓到母女的談話跟空間,但我們那時都選擇視若無睹。(p. 118)

 

20. 每個同志、每個非異性戀者,當他們發現自己跟世界的預設值不相同時,都勢必會走上一段追尋的路。每個人的旅程不同,或長或短,或輕鬆或困頓,有的一路獨行,有的順利跟了團。如同這段認同的路途,家人朋友也會有他們的路途。(p. 121)

 

21. 出櫃不是看一場電影,無法用兩小時就得到完美的結局;出櫃更像是一千集的鄉土劇,必須吃過很多很多頓飯,過上很多很多平凡的日子,才會有一點點的情節推進。(p. 122)

 

22. 母女關係有時候像是最終極的恐怖片,肉身與靈魂皆無止盡的激烈對戰。最親近的人,往往也最懂妳的要害。像是最老派的電影手法,鬼魅會冷不防地敲打妳的門窗,妳當然不敢開門,只能躲在貓眼往外看。(p. 130)

 

23. 差別在於,女兒帶著女友回家同住,女友甚至是更為穩固的經濟支柱。二大於一,家庭裡的主客於是交換,母親在家裡更像是外人,這下不是由內往外的窺看,母親落在門外了,於是抵在女兒的房門口,努力想要把那樣的生活看得更清楚一點。(《關於女兒》p. 132)

 

24. 很多年之後讀到珍奈.溫特森《正常就好,何必快樂?》裡的一句話:「那時候我其實一點都不了解自己。但我很想從文學裡找到一個答案,因此去了家裡附近的圖書館,把英國文學A到Z的部分全部都看過。發現人生所有的問題都在那裡面,在那A到Z之中。因此,我想如果開始寫小說的話,就會找到自己是誰。」(p. 140)

 

25. 張亦絢在短篇小說集《壞掉時候》裡寫過一句話:「同性戀是初戀即出生,戀人不得戀,便是無人接生,無人抱養,立即便可為棄兒。」(p. 145)

 

26. 印象很深的一幅是斑馬,我看著畫,眼淚瞬間滿了出來。在夜晚的荒野上,小小的、背離觀眾的斑馬,往彼端去,那麼篤定,妳知道牠永遠不會再回頭了。也大約是在畫展外的小賣處,我翻找那張斑馬的畫卡,緊緊握住,而又放下,突然想起多年前初次讀邱妙津又猛然闔上的感受。不許先偷看,妳必須自己去體驗,否則妳的敘述只會是他人情感的贗品。(p. 154)

 

27. 是喜歡上什麼就會瘋狂陷落的十七歲,反覆聽著同一首歌,甚至擔心過CD上是不是會刻出明顯的凹痕。(p. 157)

 

28. 連心情都是實的,燙手的,什麼都藏不住的十幾歲年紀,一切看來都具體而天真。熱烈地去迷戀一些什麼,熱烈地失落,傷害,痛苦,憂鬱,踏實嵌進手寫的小紙條,每個筆畫都快要劃破紙頁。(p. 157)

 

29. 而我這一代人,連作夢的餘裕都失去了,得到的是草莓被拿光,奶油被刮除的蛋糕。熱過的刀子乾淨爽利,總是往最柔軟的地方切下去。天還很黑,需要把歌單循環播放個幾遍,但是我們能夠一起尋找答案,等待天亮的時刻。(p. 173)

 

30. 肉體的疾患可以被看見、被指認,靈魂的多半被忽略,即使再怎樣大聲疾呼,世人常常只看見皮相。下雨的晚上我在路上走,沒力氣撐起手上的傘,有些人的生命就是這樣在雨夜來回走,別人還會責備,你明明有一把漂亮的傘,撐起來不就沒事了。他們不明白,有的人就是走不出這一場雨。(p. 176)

 

31. 人們去愛值得愛的對象,愛有時是過不去的銅牆鐵壁,愛有時是一面鏡子。像是恐怖電影裡的名場面,換了眼角膜得到視力的人,從頭到尾在鏡子裡看見的自己,都不是自己。他人見你是你,你見自己是鬼。(p. 181)

 

32. 小說縱切入生命的肌理,如同庖丁解牛,技術嫻熟,但不保證無痛,甚至背道而馳。要在劇烈的疼痛與不安中,小說主角才能夠重新生出自己。回憶之魔橫暴斂,讓人幾乎要貼地爬過那些鋒面,總必須付出一些代價。但在黑暗交替的時刻,那個短暫的喘息中,更加顯現出此時此刻的明亮美好。小切得越是深刻痛苦,作為讀者於是突然明白,那些美到令人心痛的片刻之珍稀。正是這些偶爾閃爍的片刻光芒,如同迷路者的北極星,碼頭盡頭的小綠燈,生命如此渺小短暫,也要奮力一搏,搆著幸福的邊角。(p. 181)

 

33. 想書寫的內容是不同性質的液體,需要以材質相異的容器去裝取,有時候小說,有時候散文,有時候是劇本。(p. 185)

 

34. 也許一開始我們別無選擇,但接下來的每個選擇,都決定了我們會成為怎樣的人。我們不斷除錯,更新版本,最後我們打破那個初始化容器的限制,放掉恐懼,決定去好好愛人,還有練習快樂,厭世也可以,總之都要記得叫一叫,喵。(p. 211)

 

35. 該寫稿的時候總是敏感,必須將一切感官放得很大,一切都是微距攝影,把頻率調整得更適合跟這世界共振,於是特別容易被打擾,被波及。也不一定共振,端看要寫的方向是什麼,或者錯開,把自己調成52赫茲,試圖唱一種不同的音調。(p. 230)

 

36. 大概該開始了,先開啟一個新的文字檔,面對初始的一片空白,有時候我會先練習打幾個字,像是鋼琴師在試音準,先試試看今天的鍵盤拚音對不對,彷彿它曾經有錯。抓一個手感,抓一種假裝的志得意滿,然後一個個字刪去。(p. 231)

 

37. 讀中文系時有過一個註解,古人的「恨」不是現在理解的那種恨,而是遺憾。恨是遺憾。後來,我總算學會了如何去愛,去恨,去哭或是笑。那些如果句被一句一句漸次刪去,慢慢調整到喜歡的頻率,吃喜歡的東西,過喜歡的生活,生而為女生,我很快樂。(p. 255)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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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台北象山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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