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名言佳句) 「浮生草」 - 柯裕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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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 柯裕棻   

出版社:印刻    

出版日期:2012/01/02

 

1. 大歷史的論述雖然看似坦蕩蕩,但它簡略的架構難以支撐與之相悖的解釋和記憶,它經常以權力書寫作者的位置作出涵蓋一切的解釋,有時甚至抹除異己事件的存在與意義。當然,反過來說,小歷史的敘事紛爭沒完沒了,細碎而無代表性,總是在短簡殘篇中寫片段的史事,它不作全面的解釋,而是在片面的說法中對權威正統的史觀提出質疑,並且拒絕沉默。系譜學的小歷史書寫的立場正是要對抗一統江湖的官方解釋。(p. 35)

2. 小歷史總是期期艾艾的,無法完整講述而且多方纏繞,因為它不會為了追求一致而抹除差異,因而研究者總是面臨自己的說法終究也將是短簡殘篇的結果。(p. 38)

 

3. 誰的研究不是從一個深具啟發性的參考書目開始並完成的呢? 誰的研究不是與其他研究的對話和辯論呢?神蹟也一樣在細節裡。(p. 40)

 

4. 一九四九年以前的某些文人小品閒適淡雅,家常俗事人情都能入文,充滿「過小日子」的細緻風情,無政治色彩,非常世俗化,不激烈高亢,不尖酸鬥嘴,這確實是台灣常見的文化生活氣息。(p. 50)

 

5. 對於一雙未曾見過人世滄桑的天真無知的眼睛,現實的殘酷或生命的傾覆僅僅是不可解的恐怖與同情。(p. 51)

 

6. 漫不經心的閱讀者彷彿是一個倉皇時代的神祇,目光無悲無喜,視萬物為芻狗,苦痛與憂愁都未曾如眼。(p. 51)

 

7. 但轉念一想,朝不保夕的無常也可能讓人拚命地將活著的每一天都過好吧─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下一刻就被炸死了,所以一刻也不可蹉跎的。(p. 53)

 

8. 書本特有的拜物面向,它的展示和炫耀價值、美學價值、它的慾望法則、人們對書本紙張的觸感和色彩視覺的著迷,似乎難以為電子書取代。書本的物質性與文化文明之間的緊密關係,也許不是立刻能夠毀滅的吧,我希望。(p. 59)

 

9. 好日子若沒有別人的豔羨,就像蛋糕上少了草莓,少了那點新鮮意思。(p. 71)

 

10. 相片是終極的證明題,它背後事實的真假取決於觀者的解釋能力,因此它的意涵是游移的,照片這種漂移無定的特性使它時時有遭受搶劫的危險─意義的搶劫和挾持。(p. 83)

 

11. 春天是困難的,說不上討厭,也說不上討喜。它像個脾氣彆扭的小姑娘,漂亮嬌貴,多淚而且多病。誰都知道它陰晴不定難對付,可是大家也都帶著一種暈陶陶的苦笑,說,唉,沒辦法呀,春天嘛。像是昏庸的父親面對任性的女兒撒嬌時那種寵溺窩心的笑,彷彿所有來自她的磨難都是甜滋滋的愛的試煉。(p. 92)

 

12. 不過,在涉及種種心靈層次的崇高境界以及意欲達成的遠大目標之前,寫作首先仍然是一種文字的技術。它基本的難題在於必須盡力消除(偶爾是擴大)文字表徵與寫者意念的距離。(p. 96)

 

13. 寫作的難處在於它必須填補一些空洞或闕漏,這些闕漏有時候看起來屬於文字系統的問題:「沒有文字能夠形容這種感覺」;有時候看起來是屬於寫者的問題:「找不到恰當的文字形容這個狀況」。於是寫者便必須時時與這些空洞搏鬥了。(p. 97)

 

14. 一般人的日子是一些帶刺的小犄角,刮別人的時候爽快,刮自己的時候無奈。這些刮人的小刺沒有太大的惡意,頂多是用來打發時間,消遣用的。(p. 113)

 

15. 猶太作家班雅明愛書成痴,他說:「擁有藏物是一個人對身外物品所能有的最親暱的關係。並不是物品在他身上復活,而是他生活於物品之中。」對一個藏書者而言,一切書籍真正自由之處,是在他書架上的某處。而他自己最愉快的時刻,便是生活在書堆裡了。(p. 137)

 

16. 通常,真正困難的事會令人感到既駭且鬱,而令人感到煩亂的,多半只是一些不需思索只憑直覺和常識即可完成的瑣務,這種事情的內容其實是七手八腳地回應事物的尖叫。即使事情忙完了,心裡還是亂慌慌,覺得世界還在高聲叫喊。(p. 164)

 

17. 閱讀者是一個向內凹陷的黑洞,能量向內凝煉。他自成一個星索,他看似沉靜,但是他經歷無人知曉的重力、光芒和爆炸。(p. 165)

 

18. 通常職場上的員工關係會顯現在相當細微的面部表情上,下屬總帶著習慣性的笑容,嘴角微微上揚,目光卻相當警醒,親暱中也帶著緊張和逢迎,像一隻兔子注意狐狸的動靜。(p. 174)

 

19. 逝者如斯。我們看見,生命的意義是在日常瑣事的無效性裡證成的。(p. 184)

 

20. 一個寫作者需要想法、說法、看法、意象、幻想、感覺、情緒,乃至於一段跌宕起伏的敘述,一個意味深長的教訓,一個扭轉世人的方向或一組邏輯精密的論證。他需要一個天啟般的靈感,這個靈感必須強烈耀眼得足以喚醒他,驅使他從平日的和緩狀態中緊繃起來,進入凝斂專注的寫作過程。他需要一個漂亮的句子或絕美的視象,一個絕頂聰明的點子,它們響徹他的腦子像清醒的風鈴,他時時聽見召喚,他全身充滿這個句子,無法捨棄;它們浮現他的眼前像天使的行列,他無法別開臉去,它們成為執念。他必須寫下來寫下來寫下來—唯有寫下來他才能暫時平靜。(p. 211)

 

21. 所以寫作者在自己的思緒裡迷路是難免的,為自己的文字誘離方向也是常見的。更常見的是所有的張力和感動在化為文字之後蕩然無存。(p. 21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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